纯白的倒计时

2021-09-20 完稿

 Note:

　　本来是个同人文，写完简直是原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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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接过少年递来的白毛巾擦头发时，Sky本想说点什么表示感谢。可一开口，话却变成了，“请问……店里还缺人吗？”

        没有回复，香氛的果味在空气里安静游弋。

        坐在窗边的咖啡椅上，Sky终于算是整理好头发，抬起头想找到刚才那个少年。对面略高的木质柜台挡住少年，只露出一缕不乖顺的雪白呆毛和一个颜料盒，小刷子不时地伸出去蘸蘸颜料。

        见他画得认真，Sky便不再打扰，转而琢磨起一会怎么跟他借把伞好回家。这间画材店离兼职工作的地方不远，倒是离家还有一段距离，总不能在这里过夜明天直接去上班吧？

        外面还是大雨倾盆，只有天气预报里还艳阳高照。Sky攥了一把大衣，直滴水，索性脱掉，随意地搭在椅背上。好在毛衣只是略潮。

        兼职工作不轻松，工作时间不让看手机，家人不在这个城市，男朋友又离开这个操蛋的世界不陪着混日子了，Sky就觉得真没啥带手机上班的必要。于是，今天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。

        路灯在雨的遮掩下显得很暗。这种鬼天气，说是堪比三场台风同时来了也不为过。

        祸不单行。然后Sky决定用截至目前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国骂来对天气预报致谢。

        收回视线，Sky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堆满画材的六排货架，以及绝对叫不准名字的各种画材上。毕竟他不是学美术的，以这个距离又看不清标签上那些小字。不过，第一次尝试就翻车了，他很容易便认出离他最近的一排罐子是水粉。

        书柜里还有些没用完的水粉。工作台上还放着一幅没画完的自己。Sky盯着货架最边缘那罐白色水粉。他完成的最后一幅画是白蔷薇。白蔷薇……别提了，前天亲戚把熊孩子放过来，那个死孩子往花盆里倒了整整一壶开水，平时也没感觉死孩子力气那么大。他最喜欢白蔷薇了。Sky又想起自己以朋友的身份出席葬礼之后就一直学着养白蔷薇。

        这操蛋的生活不管多操蛋，明天也得接着上班。然后Sky再次通过国骂抒发对熊孩子的殷切祝福。

        “先生，那罐是 '涂在画纸上就能感受到蔷薇' 的白色水粉。”少年不知何时放下了刷子，托着刚才完成的画，坐在另一张咖啡椅上。他把画放在小圆桌上推向Sky，去拿那罐水粉。

        暗蓝紫色的天空下，是层叠的山丘和层叠的白蔷薇花海。Sky盯着画，那仿佛是一扇敞开的窗，真的有蔷薇花香飘来，他还看到这些蔷薇惬意地摇曳。他苦笑着接过那罐水粉。“画不错，只是买下水粉也不能让我的蔷薇死而复生。”

        花香似乎停滞。空气也一样。

       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映着Sky无表情的脸。Sky盯着画，少年盯着他，两人似乎都在努力看出什么来。

        良久，少年先开口了。“我能帮你再见到他。”

        “只要你留下一点东西在画里。”

        雨声聒噪地响。Sky觉得有什么琉璃样的东西在碎裂，令他煎熬又摇摆不定。

        终于，他艰难地移动着干涩的嘴唇，问道：“什么东西？”

        “不一定，但那一定是泛滥成灾的。”少年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，他没有反对。“进到画里面吧。”

        “现在十一点多，这里凌晨三点打烊。”

        “别耽搁太久。”

        身体一瞬间轻飘飘的，但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太久。Sky再次睁开眼睛时，已经踩在柔软的枯叶和杂草上了。

        花海看似密匝，其实有不少小径藏在植被下，并不难走。他环顾四周，很容易便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        “霖。”Sky不敢再向前走，也不敢大声唤，仿佛更大的举动便会使这平静水面一般的幻境破碎掉。他望着霖的背影，发现霖还穿着被抬上救护车那天的黑色连帽衫和长裤。霖站在不远处，就像和蔷薇一起生长在山坡上。

        有风穿过花海，纯白的浪窸窣涌动。霖逆着风与飘飞的花瓣奔来，惊喜而小心翼翼地握紧Sky的手腕。“你瘦了好多。”

        山坡很缓，坡顶有一棵老树，枝干遒劲，肆意舒展。霖拉着Sky坐在树下，他们一起望向极高极远处的夜空，无星无月，绛紫色瑰丽的云在流动、变幻，拂过连绵的山丘。忧郁色调的风景中，蔷薇们像是得到了星和月的本领，它们反射微光，让树下的一双人能够描摹出对方的模样来。Sky忽然有点后悔了。

        这场相遇太过匆忙短暂，仅是流沙一类的倒计时罢了，比之朝生暮死的蜉蝣还不如。他们皆是无言。

        半晌，一向自诩心直口快的Sky慢吞吞地说：“我还行，去做了主播，嗯……还有个小兼职。玩亚瑟、追番、练传统手艺，一天不就那么点事。”

        “嗯。我知道。”霖凑近一些，就像是为了更快听到Sky的声音。但是Sky抿紧嘴唇，不再说话了。这种场合下，不必说叙旧，无论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。

        他们只好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地靠近彼此，忸怩的模样如同坦诚相见还是初次。

        心跳惶惶，指尖试探。

        似是有温热的白开水灌进他的意识，沉重、满溢，Sky却又错乱地感觉那是滚烫的，一呼一吸间都是烫热潮湿的雾气。双眼失了焦距，身体难以自控地起伏荡漾。好像有柔软的蔷薇花瓣沾着露水或是雨水，扫过干涩的唇瓣，落在喉咙深处，挠的他发痒。

        耳边响起螽斯低吟。他或许是听错了，那低吟可能只是两人纠缠乱序的喘息。Sky合上眼睛，经历一场绵长而温柔的梦。

        梦境之中，蜉蝣同螽斯成为了朋友，分别时，螽斯说：“明天见。”蜉蝣讶异而难以置信了，他不知道“明天”是什么。

        于是，当霖冰凉的手指揉进他的头发，对他讲“我们未来见”的时候，他只是低头整理着衣服。Sky最终相信了。

        他们也到了分别的时候。霖还想用逐渐透明的手遮住Sky的眼睛，但Sky定定地凝视着他，直到周遭的一切迸射白光愈发刺眼，令Sky流下眼泪却毫不自知。

        “Sky，照顾好自己。”

        蔷薇清香被果味取代。“我取走了悲伤，混在画上的蔷薇花中。”少年将一柄透明雨伞塞进Sky手里。“谢谢您。明天会是个好天气。”

        “再见。”Sky心想着明天来还伞。

        接下来的生活愈加忙碌起来。Sky故意为之。他似乎真的忘记了悲伤，做主播、兼职，玩亚瑟、追番…工作台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水粉自学教程，每晚都会向后翻上几页。

        他也学起美术。只是日复一日地带着透明伞走过那段路，晴雨也换过几轮，他却再也没有见过那家画材店，再也没能将伞还给店主，或是拿上几罐特殊的水粉颜料，尤其是白色的。